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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都没有标题了

以后都没有标题了

裁决之枪没有回应他的期望。那把枪饥不择食,不但榨干了那具尸体,连他的血也要,传说中的理性大概都是欺骗下一位持有者的谎言。

圣枪阿波力斯,象征绝对审判,王立图书院中的古籍上这样记载着,这饮血圣器具备的可怕神志同时裁判着持有者和他的敌人,如果持有者的杀戮足够公正,它必顺从其意志,仅以罪人之血为食,反之噬主,使其同堕深渊。

这原本是他赐予月影团长,他的朋友阿尔德隆的东西,用这兵器斩杀怪物不会触发反噬,因此成为那个人极大的助力。主人失踪后,它重新收归入王的宝库,阿戈玛本以为自己没可能用到它,可终于在复仇心的怂恿下将其装进了袖子。

他用它刺穿了迪尔莫德的头颅,捅进了背叛他的士兵的肚子的瞬间,心里没有一丝犹豫。那些尖刺就抵在他的皮肤上,下面就是血管,他从未以勇气闻名,他当然害怕,却自暴自弃地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将那当作一次残酷的考验。相信着自己的复仇是正义,他要杀的人罪有应得。如果说这世界真的没有道理可讲,连为了母亲这样的理由都不被承认,那么他宁可去死。

皮肉绽开,利刺突入。圣枪不承认他是合格的断罪之人,因此它将收取力量的代价。

万人皆平等,就算王也无权凭私人的好恶剥夺别人的性命,他想起自己曾坚持的信条。能够有资格审判人们罪恶的不是王,更不是所谓的神明,而是超越其上的,绝对纯洁,绝对无瑕的唯一,是此世无存的东西。在这之前的人生虽然从未染上过污秽,可此刻作为复仇者,被伤害之人,他的评判已经绝不可能公正了。那两人不是作为罪人被判下了应得的死刑,而是沦为他自我满足的牺牲品,因此他的罪也同时被阿波利斯所制裁。

想明白这一切,他惨笑着慢慢站起身,望着天空里遥远的某处,长长呼出一口气。

“让我走吧,行行好。”

他轻轻说道,脚步虚浮,行动迟缓,看起来疲惫不堪,可士兵们不由自主地给他让路,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被他的威严慑服。月影们舍弃了他们的对手,回来守护王的两翼,一条道路在他们面前分开。

远一些的士兵没能看到之前的景象,忽然前方的同伴让出了道路,看着王步步逼近,竟不知道是否该兵戈相向,一时愣在那里。年轻的王举起枪遥遥指着他们的脸,往旁边拨了拨,示意他们让开。

于是有人听话地让开了,也有人奋勇上前堵截,那些上前的有的身躯从中间分断,也有人胸口凭空出现一个窟窿,阿波利斯以几乎不可见的极速撕裂他们的身体,衣甲平过,血肉横飞。阿苏那的王向背叛者下达了死亡的宣告,他用那把枪代替他的宣判之声。就像声音只能在传达之际被感知,直到死亡的瞬间这些人才用肉体接收到了那武器的位置,随即芦苇一样折断,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踩在满地的鲜血上,王一步步前行,脚下没有任何的呻吟或是哀嚎,属于那些残骸的生命被完好地剥夺了,没留下一点残余。月影们看不清王的动作,在他们眼中他似乎连行走都很吃力,根本没有杀人的余力剩下,可在那身影前方纷纷倒地的人和乱飞的断肢都提醒他们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王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挥动那把枪,那么只能是那武器自己在疯狂屠戮,难不成那里面寄宿着恶魔吗?他们以为王一定是被那危险的东西附身了,这些人实在很难把眼前血雾中的背影同那个谦和可亲的,他们熟识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震惊之余,他们感到惭愧不已,作为王的直属部队,没能尽到保护王的职责,反而要王自己挥动武器为他们开路,不过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他同死人一块流血,死人的血喷在空气中,流下满地,警示着其他的人,而他的血流在看不到的地方,作为那怪物的食料,交换它的疯狂。流血的量还远不足致死,这东西大概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标准。

所以就尽量发泄自己的痛恨,这里可有个公正而贪婪的监视者在呢,如果过了度,就会流干血而死,在那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的呀,因为复仇者也在缴纳自己的生命,这是等价交换,和对与错无关。

是的,和对与错无关,在这城市里这么多人眼里,自已和母亲都该去死,那总该也有理由,尽管那理由在他看来丑陋不堪,却是那一类人坚持的正确,他同他们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

一个接一个的人冲到他面前,随后人形在一瞬间瓦解,像饱满的浆果被咬碎,喷出很多汁液来,可他没有感觉,不觉得绮丽,也并不觉得恶心,身后拖出一条淋漓的血路,如一卷红毯铺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再愤怒,热血上涌是要血的,缺血使他冷静,也变得有些迟钝,眩晕阵阵,眼前所见模糊不清,胳膊上那些被填满的孔洞里依然寒冷又酸涩,这些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着飘在半空里,慢慢在阳光中融化成一块水渍,就像春天最后的雪。

他的手没有停,因为依然有人上来阻拦他,也许是来不及作出正确的反应,也许真的悍不畏死,可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留下和他一起抗击外敌呢?他已经有些疲倦了,再杀多少人也不能再让他感觉到畅快,这些毕竟都是些普通的士兵,最最该死的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用这些人当替死鬼的指挥者,上面那家伙不可能一下收买这么多士兵,唯一的可能是他们的上级和天国勾结,掀起了这场叛乱。

他本不想多杀人,只要他们肯乖乖地让开,让他离开,这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非要送死呢?看着一个个明明背叛了自己反而毫无愧疚的家伙挥剑冲来,他真的从心里厌恶他们,想着把他们从这世上抹掉就好了,而阿波利斯立刻响应了他瞬间的想法,没给他任何回转的余地。这真是个狡猾的恶魔,他想,它逼他顺从自己的恨意,好多喝点血,等他复仇的**渐化为空虚,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一定要出去,他要离开这里,他还有要做的事,再来人阻止唯有杀死而已,难道在做梦般屠宰了数十人的现今,他还有任何道理可讲么?

没有回头的必要,我知道自己正在被追赶,那些凶恶的气息集中成一股锁定了我,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顶着背心,刀尖几乎碰到汗毛。头脑飞速运转,我毫不怀疑自己的躯体已经不是由真实的血肉构成的了,它更像是某种精密的回路或是系统,总之是很不正常,却好像厉害得很。在我慌不择路的逃窜之中,它竟能迅速分析,理解着那气息,将结果传递给我,由此我能够模糊地感知到那些家伙的大致方位和距离,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同他们力量的差距,现在的自己若想反抗只有被杀的份。除了刻骨的憎恨,那些东西滔天的狂怒也在那气息中直捣我的心脏,就算我比自己想得还要强大许多,也绝没有勇气去面对,以这种怒意,他们大概会直接扑上来自爆。我劫走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啊,那只是芙蕾雅而已啊,搞得一个个好像比我还在乎她,喂了几口血就认母亲吗?简直和野兽一样欸。

我用这种方式缓解那紧迫胸口的不安,太紧张就会犯错,不用这个身体自作主张地警告我也知道,可不认识路就是不认识,就算心平气和脑子里也不会变出一张地图,上面还贴心地画好了路线。我该往哪里逃呢,实话说我已经忘记来时钻过的那些街巷,记忆里只有填满整条街的人和他们胡乱挥舞的手臂,已经回不去我们的住所了。那座堆满古书的建筑虽然高大,却也不足以让我从这里就望见,必须上到什么高的地方才行。

抱着她,我的动作变得迟缓不少,她长的大概是龙的骨头,人比看上去重得多。身后多少金属足具猛力抓地的尖锐声音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天哪,那些手爪应该差点就能够到我了,这个时候我甚至不敢害怕,一丁点的妨碍都会使我丧命在此。所幸我的呼吸依然稳定,心跳也没有紊乱,没什么情绪能影响这身体的运转,可现在这样还不够,只有过载才有甩掉这群东西的可能,而我做不到,这个速度已经是我所能达到的极限了,一旦打破这平衡,我觉得自己就会在瞬间分崩离析,变成一滩碎末。

弯膝,蓄力,双脚狠命蹬地,我跃向一根极高的白色石柱,只要上到那顶上去,我想一时不至于被它们抓到,要是他们还会飞,那我也根本没什么逃的必要了。进入空中的一瞬间,某种利刃在我的脚踝上划了一道,那里的皮肤灼烧般痛了一下,那个东西只差一点就把我扯回去。我还来不及庆幸,一股寒流从那只脚蔓延上来,正伸出去夹住那石柱的腿也僵在空中,我没能固定住自己。上升的势头已尽,我短暂地停留在距顶端四分之一左右的高度,我想我要开始坠落了,一切都完了。

下方的柱身上有一个狮子脑袋,那是我最后的指望,上升时它在我眼前掠过,我没有忽略,这可真是万幸。怀中的芙蕾雅遮挡住向下的视线,我看不到离那个装饰还有多远,只能凭感觉伸出那只完好的脚去试探,如果能踩到那个脑袋,把握住机会将身体贴紧柱子,我想自己还足以支持一时。

下坠开始,我在这可怜的间隙中祈祷,虽然未曾相信过任何的神明,可我仍向此世祈求,如果我的出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请让我的愿望传达,我想要活下去。

脚底传来正确的感觉,我踩在了那上面。狂喜中我抽出芙蕾雅膝弯之下的那条胳膊,狠狠抓在石柱的侧边,想将身体拉近,可拉拽两人的困难远远超出了估计,我的身子一瞬间竟没能移动半点。芙蕾雅失去依靠的双腿向下荡去,她正从我的怀里滑脱,另一只手死死抠着柱子的竖棱,我拼了命地在用力,只再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成,芙蕾雅你倒是抓住我啊!快醒过来啊,你的手,不管这只还是那只,伸出来抓住我啊!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在这最后的瞬间,我低头好好看了看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满是鲜血,长发凌乱地糊在上面,干皱起皮的嘴唇半张着,露出一点牙齿,就算这样她仍然算得上美丽。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如果她醒着,此刻会用怎样的眼神看我呢?还是那种狐狸般的狡黠目光吧,带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只求别是不舍的眼光才好,面对这样的离别,我不想见识更多的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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